未题·不语

玻璃窗外有过往的汽车呼啸而过，还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像怪兽一样的嚎叫声。这可能是谁家的孩子吹着喇叭发出的刺耳声音，高汶这么想着，剥开一粒奶酪，塞进嘴里。厚重的奶香夹杂着淡淡的苦味撞击着他口腔的每一个部位。他皱皱眉头，揉搓着撕下来的奶酪包装纸，看向卧室的方向。虽然卧室门关着，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里面睡着谁。

那是亚瑟扔在他这儿的人。他不喜欢亚瑟这么做，卧室里的人似乎对此也不是很高兴。要知道，平安夜被带着无数承诺的人丢下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儿。他就像是一个秘密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孤寂落寞。

他叫梅林。他是亚瑟的秘密。

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高汶就明白了为什么亚瑟会冒着失去公司大半股份的险，有了这一段危险的婚外情。

梅林的眼神是灵动的，就像传说中隐匿在树丛中的精灵；他的歌声是诱人的，就像驻足无垠无际的大海上妖精的幻影；而他的微笑又是那么的顽皮，仿若他就是让你永远无法生气的孩子。

你不会想跟她离婚吧？高汶问过亚瑟。

不会，亚瑟说着递给他一支雪茄，古巴弄来的。

我干嘛要帮你保守秘密。啪的一声，橙色的火苗从打火机里喷出来，点燃了比拇指还粗的雪茄。她可是我表姐。

哼。灰白的烟和白色的雾气混合着从亚瑟嘴里喷出，消散在寒冷的冬夜里。因为你是我最忠实的朋友。

高汶猛地吸了口雪茄，像是要把这句话吞进肚里一样。过了良久才说，他不会感到不公平吗。这话就像渐渐稀薄在夜幕里的烟一样，轻得没有分量。

他知道的。亚瑟熄了烟，把剩下的部分放进精致的木盒里。就像一只被隐藏的梅林一样，躺进了精雕细琢的盒子里，当在需要的时候，才会被解放出来。

高汶不知道他那个金发朋友什么时候才需要梅林。这不是梅林第一次在他家过夜，每次都是一个样儿。亚瑟把他带来，两人腻歪好一阵儿，然后亚瑟一人踏出家门。而那个可怜的黑发小精灵，就满面不舍地缩在高汶的沙发上，话不多说一句，只是不停地按着遥控器换着台。

你要吃点儿什么？高汶在他身边坐下，把遥控器夺过来。你换台换的我眼晕。

我们吃过了。他说。

好吧。高汶把脚搭在玻璃茶几上，开了一瓶啤酒。

喝多了啤酒会有啤酒肚的。他说。声音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

哈！你看看我有吗？高汶掀开衣服，坚实的腹肌露出来。

也许以后会有的。他斜睨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回到电视哭哭啼啼的女人身上。

高汶看着这个像精灵一样精致的男人，不禁想象起他跟那个金毛朋友在床上会是怎样一种样子。他无法理解这个漂亮的男人为什么会选择跟亚瑟在一起，还什么都得不到。他想问，但又觉得不妥，便用一口啤酒把这个问题压回了肚子。

平安夜寂寥的可怕。除了隔壁菲利普太太在门口摆上的圣诞树，高汶感受不到还有哪里能显示出这是个圣诞节。他不喜欢在房子里装饰，偶尔来访的兰斯洛特总是说他这个人在外面疯疯傻傻在家里却过于孤寂。

对了，兰斯洛特这个闷骚的家伙今天还说了要陪他一起度过这个空旷的圣诞节呢，现在却还没有出现。

这个闷骚骗子，一定是自己钓了妹子。高汶暗想，把铝罐越过梅林的头顶，扔进靠门的垃圾桶里。哦，三分球。他哈哈一笑。

其实兰斯洛特并没有说瞎话。他穿得像个上世纪的绅士一样，手里拿着几瓶红酒，在门口大喊着高汶的名字。不知何时落下的雪花，洋洋洒洒白了他的头发。

你这个该死的酒鬼，再不来开门我就要被冻死了。兰斯洛特在门口咆哮。他虽然平时看起来是个儒雅的绅士，但发起脾气来却像一头发飙的驴。

兰斯洛特没有见过梅林，高汶也从来不知道他会对男人感兴趣。他敢保证，这个闷骚的家伙居然在一杯酒下肚之后，就再也没有把目光从梅林身上移开过一秒。

你居然养了一个小情人。他把最后一块装点着巧克力豆的蛋糕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对高汶耳语。

操，他不是我的。高汶站起身把盘子摞在一起。菲利普太太家里传出了圣诞歌。天知道他们把声音放到多大，隔着好几堵墙，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倒是有了点儿圣诞气氛了呢。兰斯洛特说着，跟着哼哼了起来。

你要是唱得这么欢快，就赶快去教堂唱颂歌，别浪费这大好的心情。高汶把盘子端进厨房，哗啦一声，放进洗碗机里。他按下按钮，洗碗机轰鸣起来。我真不喜欢用洗碗机，太吵了！他看着洗碗机大声叫道，绿色的指示灯闪动着表示这台机器在正常工作。

小镇上的钟声敲了12下。

平安夜过去了。高汶并不期待得到什么圣诞礼物，当然他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比如说一台全新的PS4游戏机或者是Xbox one游戏机。该死的，金毛大款从来不给他买这些礼物，却总是把公司那些没卖完的避孕套扔在他家。

可是他根本就用不上，全在ebay上处理掉了。

伴着洗碗机轰鸣声的，还有兰斯洛特的圣诞歌声。然而圣诞节总是充满意外的。

高汶一直以为对他不理不睬的梅林也会对兰斯洛特那样，冷得就像冬天。可当他踏进起居室的一秒钟，才知道自己错了。梅林只是对自己不感兴趣而已。

他们十指交缠着亲吻，就像在亲吻自己上辈子弄丢了的魂魄。热情的圣诞歌一直透过严严实实的玻璃窗钻进来，裹缠着他们的身体。高汶不屑地哼哼了一下，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从门外传来的呻吟和娇喘也印证了他的预测。

又多了一个秘密。高汶栽进了自己松软的床里。

窗外的雪不停地下着，在窗棱上堆起厚厚一层。亚瑟没有打来电话，没有打给梅林，没有打给自己。他删除了商家促销的圣诞短信，用被子蒙着脑袋，仍然能听见菲利普太太家的圣诞歌。 

-fin-

早上听见窗外驶过的汽车，突然有了这个脑洞。这个文里没有圣洁的人物，他们都有污点。总之就是高汶喜欢亚瑟所以才会帮他保守这么多秘密，而他自己喜欢亚瑟也是个秘密。
其实这篇文与谁和谁在一起，谁爱谁无关。总觉得像一个无聊的社会缩影。人与人之间有欺骗，有利用，当然也有情感——无论爱恨。高汶像是想努力跳脱出这个乱圈的人，却由于自私，保守了更多的秘密，哪怕这些事情，于情于理，都并不正确。而也许亚瑟是知道高汶对他的依恋的，所以才能提出如此张狂的要求，却从来不付出什么代价，对梅林也是一样，利益才是他最终要追求的。梅林更像是长期被压迫的人，虽然早就知道毫无结果，却根本接受不了这种事实。当表面君子兰斯洛特出现之后，他的激进和梅林被压制的情绪碰撞，又产生了第二次不道德出轨。而高汶又因为本能的想保护亚瑟的情绪，承受下这个秘密。
它不是爱情故事，其实短短两个小时写作完毕之后，它所带来的压抑比其他BE文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