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题·不语

[其实我觉得最后会改名]

液体顺着涌动的血液走向Merlin的全身，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得不到的，渴望的，失去的，爱的所有都从天而降。他似乎能看见哥哥的一缕一缕金发，他似乎感觉到哥哥的胸膛的温暖。Merlin眼前的世界五彩缤纷，万事万物都随着自己的一呼一吸缓缓起伏，他感觉自己的脚步变得轻盈，像踩在云朵走向天堂。持续一天的烦闷突然全都消失，体内的血流加速，Merlin疯狂的在无人的大街上奔跑，大笑，大声唱歌，他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他把双手揣进裤空空如也的裤兜里。

“Damn it！”Merlin诅咒道。他猛然发现自己的ID卡留在刚才那个突然发作的长发男人家里。

长发男人把自己包裹在烟草燃烧的烟雾中，一根接着一根冒着废气的香烟也不能让他重新冷静下来。Merlin手臂上的针孔让他看见了他埋藏在心底好久的记忆。他掐灭香烟，咳嗽了两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刚才扔进去的照片重新立在台面上。照片上是一个短发的英俊男人，穿着军装，脸上温柔的笑容像是能包容一切，黑珍珠似的双眸凝视着前方。长发男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干涩的笑声，好像照片上的人能看见听见似的，他向照片上的人行了个军礼，微微露出笑容。他去洗手间接着冷水往自己脸上撩了几把水，像狗甩去身上水珠般甩了几下沾上水的卷发，把蓄着胡须的脸埋在毛巾里擦干，套上外套，出了门。

这时的Camelot正值多雨的季节，隐藏在茫茫夜空中的乌云悄悄的越压越低，若是看得见，它们仿佛触手可及，厚实的云朵正努力挤压着自己，想把存在里面的雨水倾泻出来。

路灯拉长了长发男人的影子，他钻进停在路边的薄荷绿旧车，向几里开外的公墓驶去。汽车上的广播随着发动机的启动自动响了起来。Happy X'mas的歌曲吱吱啦啦的在车厢里，长发男人皱了皱眉长叹了一口气，嘟囔着离圣诞节还早，把广播关了静音。车厢里只剩下车轮碾压路面沉闷的声音。

这个时候的公墓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一个个被外头路灯微微照亮的墓碑立在草地上，有的墓碑前还放着一把鲜花，可能由于拿来的时候风太大，有几只花被吹得散了花瓣，残破的垂着脑袋躺在石板上。

长发男人打开手机上的手电，在寂静的墓园中穿行，最终在一棵松树边的灰色石碑前停下脚步。手电的光照亮了墓碑上石刻的名字。

                                                        勇敢的战士 忠诚的朋友

                                                            Lancelot DuLac

                                                            （1974-2010）

长发男人在墓碑前蹲下，轻轻拂去石碑上的灰尘。他沉默着，直到雨滴从低压的乌云中渗透出来，啪嗒一声落在高挺的鼻梁上。

“你知道我很少沉默的，除了我心里有事。我遇上Pendragon了，不是Arthur，大概是他那个弟弟。他让我想起你了，Lan。”长发男人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声音有点不清晰，他抹去脸上的雨水，看了看四周，继续说，“我得快点儿啰嗦了，虽然有日子没来看你了，但雨下的有点儿大。我把那孩子赶走了，因为我当时实在太生气。但现在又怕他做错事，你说我该去找那个小Pendragon吗？”他稍稍停了一秒，像是在给去世的朋友回答的时间，但雨越下越大，他又抹了一把脸，自言自语道：“看缘分吧，也许他已经被Cenred掳走了。本来想给你唱Happy X'mas的，你总是让我唱来着，雨太大了，下次吧，太冷了唱歌会跑调。”

话毕，男人顺了把头发，朝汽车的方向跑去。

天像是漏了个洞似的，雨越下越大，拍打在这座城市里。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向车窗，雨刷在车窗上发出低沉的摩擦声，飞速运转的车轮带起路边的积水四溅开来。

一段飞驰的驾驶之后，长发男人将车泊在路边，在手抠里翻出一张旧报纸，顶在头上奔进公寓。

正当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身后传出的一声“嘿”吓得他差点儿把钥匙直接砸过去。他转过身，发现被淋成落汤鸡的Merlin正站在身后。

“Holy shit!”他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是个落水鬼。”

Merlin噗哧一声笑出来，那样子真像一个顽皮的孩子。

“我记得刚才让你滚蛋来着。”长发男人转身把把钥匙插进锁孔。

咔嗒一声。

“我的ID还在你这儿呢。”湿淋淋的Merlin歪着头耸了耸肩，语气显得很轻松，“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男人敞开门让Merlin进来。“不关你事。拿上你的ID滚蛋。”

Merlin咬着嘴唇哼哼着像是答应。他进了满是烟草味道的卧室，捡起掉在床脚的ID，呆呆地站在那儿。刚才还像顽皮的孩子一样笑着的脸，现在又布上了愁云。他张开肉嘟嘟的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长发男人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这个比他小十来岁的年轻人。没人说话，窗外哗哗的大雨声听的一清二楚。男人清了清嗓子，说：“该走了吧？回家吧，小子。”

Merlin的声音很小，几乎要被大雨声盖住。“我没家。”他说。

长发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Pendragon先生，回家吧。”

“先生，让我在这儿住一晚行吗？”Merlin睁大双眼，渴求地看着眼前这个年长的男人，蓝眼睛在灯光下显得特别晶莹透彻，“雨太大了。”

长发男人犹豫了一下，仿佛在跟自己做心理斗争，但最终他还是拗不过那双无辜的双眼。他从柜子里翻出一身浴袍，扔给Merlin：“把自己冲干净了。”

“谢谢你，先生！”刚刚还愁云满布的脸上又立马变得愉快起来。

Merlin让热水从头流到脚底，赶走身上的寒冷。看着水流经过左臂上的点点针眼，Merlin觉得心上似乎被人使劲儿抓了一下。

长发男人收拾了一下沙发，躺下了。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和窗外砸向玻璃的雨声交融在一起，如同一首交响乐，让男人感觉漂在海上，摇摇晃晃，昏昏欲睡。

不知道大雨是什么时候停下的，等这间屋子的主人醒来的时候，刺眼的阳光已经穿透鹅黄色的窗帘，铺满了房间。男人坐起身来，一宿不正确的睡觉姿势让他的脖子近乎要僵掉。他艰难的转了转脖子，想起半夜住进家里的“不速之客”，便起身走向卧室。一种奇怪的想法在他脑海里出现，他发现自己居然希望Merlin还没醒来。一定是睡得太晚了才导致自己有这种疯狂的想法，他努力将那个希望泡泡戳碎。

Merlin Pendragon的确安安静静的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睡得香甜。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细小的呼声，脸上红得要命。

男人走向前去，抚上他的额头。果然不出所料，这个没经过风吹雨打的孩子经过一晚雨水的冲刷，直接病倒了。

“Arthur，这本来应该是你的工作。当时你可没说分别后还要帮你照顾弟弟啊！”长发男人小声抱怨着，在床头柜里翻出一板阿司匹林，抠了一片出来扔在热水里，看气泡从玻璃杯底滋滋的冒上来。

“喂！”他走到床边，粗鲁地晃醒沉睡着的Merlin。

Merlin慢慢睁开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睡在哪儿。

“把药喝了。”

“什么？”

“把药喝了。”男人指着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你发烧了。”

“谢谢。”Merlin撑起身体，靠着床头坐着。酸甜的药液流过喉咙，Merlin突然红了双眼。“先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长发男人愣了一下，从他手中接过杯子。“Gwaine。Gwaine Macken。过一会儿你就回家。”

Merlin抿着嘴唇不说话。

“你又不是那些没救的穷人，干嘛这样对待自己。”Gwaine在床尾坐下。

Merlin干脆把自己重新裹进被子里，给Gwaine留下一个后脑勺。

“Pendragon二少爷嫌救命恩人啰嗦，我真是自讨没趣啊。”Gwaine撇撇嘴走开了，留下Merlin一人蜷缩在被子里。他开始哭，眼泪和鼻涕蹭到了Gwaine的枕头上。这个叫Gwaine的男人所做的滴滴点点，让他想起那些曾经拥有过的温暖。再坚强再乐观的人，也最怕别人不小心触及到自己最柔软的回忆，无论是Gwaine或者Merlin都一样。

Merlin这倔强的样子，让Gwaine想起Arthur——曾经他的那个天才长官，他觉得Pendragon家的人都一样。坚强，好面子，固执，有时候有点儿傻。在服役的时候，Gwaine就经常听Arthur说起他这个弟弟，做事毛手毛脚傻里傻气的却很可爱，对这个哥哥无比依赖，看上去就像个一晃就散架的晾衣架却总还想替哥哥打抱不平，结果每次都是Arthur把鼻青脸肿的Merlin从水深火热的混战中抢救出来。Arthur总抱怨每次休假他都被弟弟缠到没有空跟哥们儿出来混，但每次抱怨时都露出那种得意洋洋的温暖笑容。不过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Gwaine才二十出头，Arthur还不到二十。

离上次见到Arthur已经距离好几年的时间，整个世界对物质的渴望越来越大，Gwaine已经不能理解现在的小孩子。他把Merlin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看着白色泡泡在滚筒里来回撞击，绵软的泡泡看似一戳就破，却能带走顽渍。

大概是饥饿把Merlin从退烧药带来的昏睡中唤醒，他眯着红肿的双眼，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碗麦片，温热的冒着白气儿。卧室的门虚掩着，房间外传来敲击键盘的哒哒声。饥肠辘辘的Merlin坐在床边把那碗麦片稀里糊涂的吞进肚子里。

哒哒的键盘敲击声停了下来，只听Gwaine喊道：“吃的那么快，会呛到的。”接着他推门进了房间，看见Merlin红肿的双眼，他还是不由得感到心疼了一下。“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

“量体温。”

“不用了，我觉得好多了。”

“别闹，很快就好。”说着Gwaine从医药箱里翻出一直电子体温计，杵到Merlin的耳朵里，按了一下按钮。“看，这就好了。”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Merlin低声说。

温度正常，Gwaine把体温计收起来，瞟了Merlin一眼：“我怕你死在我家里，我还要接受警察盘问什么的。而且你还吸毒，说不定我还要接受检测，说不定以为我是个毒贩子……”Gwaine噼里啪啦地自言自语起来。

Merlin肿起来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可怜的要命。

“哦，还有，你弄脏了我的枕头！”Gwaine盯着Merlin的眼睛，语气毫不客气，“Merlin Pendragon，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